老北京的典当业（四）

（接上文）

关于工资待遇，在30年代以前，我从业的单位是这样规定的：

其中工资名为“辛金”，零钱为“包钱”，分红为人力股，无人力股者为谢仪。

以上均按职务以单个人计算，有的职务为二人以上者，依名位照增。这家当铺未设踩八角，如有，略同于包衣哒。学徒指小徒弟，大徒弟约同于包衣，再大的有了职务就不是学徒了。所谓零钱股是卖估衣的包钱，以总数作为分母来求得金额。此外，还有些零钱，如卖估衣的包钱、卖首饰的下角钱、卖包衣纸的余利等，过去还有烟酒钱。这些内部零钱，总管都照分一份，但更、厨却不能享有。有的属于部分人员所得，如下角钱（处理首饰附属品的钱）等。

从腊月二十三（过小年）起到正月十五（元宵节），改吃年饭；八大碗，四酒菜，顿顿有酒，但不许喝醉。正月初一起要连吃五天饺子，酬谢一年的辛苦。旧历年放假，过去有十八天门之说。《竹枝词》云：

正月初一锣鼓频，初二启明敬财神。

欢度元宵望燕九，撤供换饭大开门。

即正月初一不开门，铺内准备锣鼓，敲打《十番》。包衣哒率领徒弟，午前拜几家官年，午后逛厂甸。正月初二日凌晨早起，团拜，祭财神。迎神后，由当家的（副事的）、大缺(或二缺)各领一队人围绕照壁，先喝利市酒，举杯祝福，然后相对作揖贺新年。转回来双方易位，再敬一揖。这样三次(“三”是吉祥数字)，名曰：团拜。礼毕，以大、二缺为首各就各位。大缺传令：“开门！”于是挂幌子、摇算盘、当吉祥当。这里有一套戏剧性的表演，下面说到“开张”时再介绍。

不过这些只是内部仪式，一般没有顾客。等到日出即上门，提早开饭，饭后轮班出门，或回家，或各处拜年。以后直到初五(“破五”)每天只一早开门；初六到初八上午开门半天；再后陆续延伸到正月十八日。正月十九日（燕九）恢复正常业务，撤下财神供，改吃“拨儿饭”。年过节过，收心作买卖，即所谓“撒供换饭大开门”。

一年到头，除去大年以外，元宵、端午、中秋三节也要设筵席宴饮一番。这种筵席，比平时吃犒劳（改善伙食）丰富。每月初二、十六，是工商业天上主宰者——财神爷要吃要喝的日子。对这位直接主宰生活丰歉的神仙焉敢怠慢，在烧香磕头之余，要让大家吃点好的，心情舒畅地做好买卖。这日子，当铺还要祭一位末入流的小神，这就是号（耗）神。不然，惹恼了耗子神这个啮齿动物，那就不得了。热心于此项祭祀礼节的小徒弟，他们不是对号神有所偏爱，而是对供馔有感情。

此外，如对点、料皮衣等（详后)每年例行劳动。虽然费体力，累一些，但可借此享受到额外待遇，如吃客饭、洗官澡，有时还可以听官戏。在对点时对请来联号或同业帮忙人员还要道谢，赠送“鞋钱”二元。听官戏，由单位出钱给假，一般是过年、对点，个别如总管正寿也“格外施题”。这种娱乐享受是不多的，后来同月例的烟酒钱一样逐步取消了。

当铺对于较高级的店员如大、二缺等是看得重的。请来、辞退，都有仪式。如约请大、二缺时，通过荐举人，由铺中写个请帖，由荐举人送到家中。到期由荐举人陪同本人上任，铺子备酒席款待。由于不合而辞退，须找原荐举人通知本人备帖辞职，叫做辞帖，也叫递帖。

总管对当家的也是如此。往下的人员就享受不到这种待遇了，但上任时也都备酒席款待，附带谢荐举人；辞退时，如非决裂，也都酒席款待，名为吃散伙饭，对于大、二缺或正账开吃人力股（升级）时，叫“挪下来”，即是由原坐柜台高凳改坐柜台下方凳，居二线成为管理人员。这时，也要备酒席请原荐举人，视同新任。辞退人员如因一时龃龉决裂，大、二缺要出头说和，名为“锔锅”。和解不了，也只好任之。日常用饭（每天午晚两顿，不供早点），打更的（即伙计）打发（伺候）饭，摆好碗筷，到柜房高喊声：“请饭！”《竹枝词》云：

天长夜短人犯困，忽听“请饭”精神振。

哪来“幌杆挂窝头”？四菜一汤何足论。

于是，由大缺或二缺分率一拨儿人，当家的(副事的)分别陪同轮换去饭房用饭。这两拨儿人是固定的，每日倒班，轮班交替进行业务。所以平时饭食唤作“拨儿饭”。到饭桌上。例由大缺或二缺首座，当家的或副事的下位相陪，表示高级店员是客，经理人是主。馀人依次坐定，伙计盛饭端菜，徒弟照例坐吃。菜上来后，首席必须先行下箸并招呼众人，名曰：开菜，众人才能下筷。《竹枝词》这样形容道：

眼望盘中急难奈，掌柜迟迟不开菜。

一声“您请”下家伙，风卷残云“抄”得快。

这些戏剧性的仪式表演，注入日常生活中，天天如此，怎能不养成“当”气十足。

当铺中人说话细声细语，走道扭扭捏捏，形成了“神经性的职业病”。“子母饶”（即咱们人也就是当行人）那种报账式的谈话，站高台式的姿势，早已成为相声艺人嘲弄的对象，决非偶然的。

内行到铺访问，也有特定仪式，这就是“撂圈子”。何谓撂圈子？来人叫开门后，先到柜房，由门旁绕过照壁一周，对职工一位不漏地挨次互相一揖，口称“辛苦”，然后被让到客房待茶。《竹枝词》云：

撂圈辛苦道声高，此公定是“子母饶”。

当家欠身离客座，拱手相让客房邀。

这种仪节，本是行规。后来连常来的关系户，如宅门管事的、推销用品的，为了表示亲切，也都学着式样撂圈子。

还有当铺晚间叫门，也有一种行规，即不用叩门敲击，只须高喊一个“嗷”字，便有人开门。这个“嗷”，是北方仅有的几个入声字之一。《竹枝词》这样写道：

看戏归来夜色深，栅门紧闭气象森。

几度轻敲门不启，一声“嗷”字便开门。

关于典当业内部的现象，大体上有这些。

经营方式种种

典当业的经营方式不同于其他行业，大致有以下几类。

客货的保管

北京当铺对物品的保管，大体同于各地典当业，但也具有自己的特点。这就是，由于位居首都，又值政局不断更替，当进物品，多有特异之处。比如贵重服饰，要考虑品级出处，古玩字画，要鉴定真赝价值，即如玉器杂项，也多为外地所鲜见的。基于这些原因，形成了自己的一套分类保管方法。

前面说过，当铺存放物品的库房，分别为存放衣物的号房与存放珍品的首饰房。这里先从号房说起。

号房货架，大体是一样的，但存放衣物要分门别类。为什么要这样，也是由于保管要求不同而有所区别。

箱笼：较贵重衣物，多数自带箱笼包装，以便在箱内放置潮脑（樟脑）等防虫药物。这种箱笼，多数盛有皮毛等动物纤维衣服，必须单独存放，以便按时抖晾，防止虫蛀。

个别顾客在特殊情况下，有要求自己封存的，名曰“自封箱”。对这种自封箱，当铺不负养护责任，除在收当时检查一下没有危险品在内以外，自封自管。当价也很低。

皮扁包：布包狱或纸包的衣服，按价值分为两级。在30年代以前是以当价四元为标准，四元以上称为扁包，平叠不打卷：不满四元的可以平叠也可以打卷。扁包就衣服质料划分，凡是带有皮毛呢子等动物纤维的，因须防虫，称为皮扁包。

棉扁包：当价四元以上不须防虫的丝棉织品。

皮虎头：当价不满四元的粗皮货，如狼皮、狗皮、山羊皮等。

合子卷：当价不满四元的毛织品。“合”、“羽”都是毛织品标志。

棉衣：不满四元的棉絮衣服。

单衣：没有棉絮的单夹衣服。

被卷：棉被棉褥。因其厚大，敌与棉衣区别，以便上架。

（以上统称号卷子）

帽子：帽子不能压扁，故须单独存放，一般置之高架。

吊包：风领、头巾、手笼等小件，只能包好吊起来。也分皮、棉，吊在架头：

下架子：铜锡品，放在架底，名为下架子，以区别于衣物。

以上是号房存放物品的分类。至于首饰房存放珍品，仅区别大小件。小的金银首饰及表类等放在抽屋内，大件的瓷器、摆设、大型件头（玉石）及座、挂钟类、字画等放置木橱上。

（未完待续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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